|
本案例刊载于“人民法院案例选”总第84辑（2013.2）
2019年7月9日，最高人民法院司法案例研究院发布《医疗损害责任纠纷裁判规则14条》，本案例再次入选。
01
2010年6月27日，刘某丽（女，1976年5月6日出生）因“右乳包块一月余”入住某市第一人民医院，经检查：右乳晕外下可触及约0.8×0.5㎝肿块、压痛，压迫后可见乳头渗液。次日，市第一人民医院分析认为可能为肿瘤，行术前准备，拟进行手术治疗。
同年6月29日，刘某丽签署《手术知情同意书》时明确表示“同意手术、要求保乳。”次日，刘某丽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，行乳房切除手术，病检报告为右乳导管内原位癌。某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向患者家属交代病情后行右乳腺癌改良根治术，术后对症支持治疗至11月1日出院。
治疗期间，2010年9月27日，刘某丽以某市第一人民医院侵权为由，向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。
02
刘某丽起诉称，2010年6月14日，她发现右乳绿豆大小的包块、乳头溢液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处就诊，并于同年6月27日准备手术治疗，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《手术知情同意书》上明确签署“同意手术、要求保乳”的意见。但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实施手术时，将她的右乳全部切除，造成伤残。其病情诊断为低级别导管内原位癌，完全可以实施保乳，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诊疗行为侵犯了她的合法权益，故诉至法院，请求判令：市第一人民医院赔偿刘某丽医疗费14824.5元、伤残赔偿金57468元、误工费20736元、营养费2560元、护理费6400元、住院伙食补助费6400元、交通费1462元、鉴定费2200元、继续治疗费（行硅胶假体乳房再造术）60000元、被抚养人生活费9533元、精神损害赔偿金80000元，合计261583.5元。
市第一人民医院辩称，对刘某丽的诊疗行为，符合患者的病情和诊疗规范，并无过错环节，请求法院驳回刘某丽诉讼请求。
03
诉讼中，刘某丽申请关于伤残和后期治疗费的司法鉴定，市第一人民医院申请医疗事故鉴定。
2010年11月18日，湖北同济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出具《司法鉴定意见书》：刘某丽伤残程度为九级，后期治疗费（行硅胶假体乳房再造术）60000元。
2011年1月11日，市医学会出具《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书》：患者导管内癌，邻近乳晕，保乳存在风险，医方切除右乳符合操作规范，患者右乳缺失是因疾病乳腺癌所致，本病例不属于医疗事故。但医方的过失为：切除右乳与患者术前意愿冲突，无家属谈话记录及签字。
对上述鉴定结论，医患双方表示均不持异议。
经法院主持调解，双方当事人不能达成协议。
04
法院认为，刘某丽因右乳患恶性肿瘤（乳腺癌）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处就诊，市第一人民医院同意救治，并采取了诊疗措施，双方形成医疗服务合同民事法律关系。
在诊疗过程中，医方违背患者的意愿，采取了有利于患者的医疗方案，对此，刘某丽选择侵权法律关系并无不当。本案中，医方是否构成侵权、侵权结果的确定，这二个问题是案件争议的焦点。
一、关于市第一人民医院是否构成侵权问题
本案中，刘某丽患有乳腺癌，是不争的事实，作为医方，对患者提出的救治方案，刘某丽有知情权、同意权和自主决定权。刘某丽的意愿是“同意手术，要求保乳”，意思表达确定无误，即刘某丽的价值取向是追求美丽，放弃追求健康的生命。刘某丽依法享有这种处分权，刘某丽的意愿符合法律规定。
作为医方，市第一人民医院应该充分尊重患者的这种知情权、同意权和自主决定权，不得擅自更改和违背患者的意愿。在具体的救治过程中，虽然市第一人民医院切除右乳符合操作规范，但采取了违背患者意愿的救治措施，操作过程中存在明确过错，即“切除右乳与患者术前意愿冲突，无家属谈话记录及签字。”由此，市第一人民医院侵权事实成立，过错明显，依法应该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。
二、关于刘某丽的损害结果确定问题
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对刘某丽疾病诊疗过程中，虽然存在明显的过错，给患者造成了伤害，但医院的诊疗方案符合相关诊疗规范，即医院的诊疗行为并不构成医疗事故，医院的侵权仅限于特定的对象、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条件给刘某丽的美丽造成了损害，即造成了精神损害，侵犯了刘某丽的精神健康权，致刘某丽精神焦虑、忧愁和苦闷，刘某丽请求的其他损失，与医院的侵权行为没有因果关系。
作为专门医疗机构，在发生“保乳和保命之争”的时候，在需要对美丽和生命这二个价值取向进行选择的时候，市第一人民医院采取的诊疗方案，虽然违背刘某丽意愿，但其出发点、其追求的是患者的生命，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价值取向远远大于患者一方意愿，是善意的，是有利于刘某丽身心健康的，符合我国倡导的“救死扶伤”的职业道德和公序良俗，刘某丽也是这一诊疗方案最直接的受益人，从而大大减轻了刘某丽的精神痛苦。
05
法院认为，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诊疗行为侵犯了刘某丽的生命健康权，但这种损害仅限于刘某丽精神方面，故刘某丽的诉讼请求，部分成立。
2011年3月22日，区人民法院作出判决：市第一人民医院赔偿刘某丽精神抚慰金2万元。
一审判决后，医患双方未提起上诉，至此，这起纠纷得到妥善解决。
| 
